绛紫色的山峰衬托着这一团云雾，真是美极了，就像那深谷之中反射出红色宝石般的闪光，令人仿佛进入了神话境界。
林凡借着昏昏欲睡的奢靡睁开了惺忪的双眸，他看着百年置办的一席酒桌残骸，本以为是需要绷紧全部神经，随时从怀里掏出廉价易懂借口逃离的鸿门宴，结果他却借酒消愁，将大把大把的苦涩酒精迎头浇灌下，凭借着不亚于畏罪潜逃后自首的悔恨，在那群烂兄烂弟们一次又一次的劝酒下喝得不省人事。
昨夜声势浩大的酒会，现在却只留下了几十坛空酒坛和一堆恶心的呕吐食物残渣，以黎明的到来草草冷清收尾。
男子用大拇指揉搓肿胀的太阳穴，他喝短片了，几乎想不起昨夜发生的小插曲，只觉得陷入了永久沉睡的美梦之中，梦中有一位不认识的老相好，她身上有着同她般好闻馥郁的栀子花香。
他在梦中对着老相好说了很多，封存发酵了十年的苦水已经变质得恶臭不堪，一层浮游在最上层的懊丧与痛恨，像是给这狗屎的人生添油加醋，他把这装满了苦水的酒坛翻了个面，倒得干干净净。
可....人生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？
他推开门，乍看上去，黑夜还似乎强大无边，可是一眨眼，清冷的晨曦变成为磁兰色的光芒。原来的红还上簇拥着一堆堆墨兰色的云霞。
下面还是如此浓夜，上空却已游动着一线微明它如同一条狭窄的暗红色长带，带子上面露出一片清冷的淡兰色晨曦，晨曦上面高悬着一颗明亮的启明星。
“又是新的一天吗。”
说罢，他拿出了一柄仙剑，从凭栏处只身跃下，万丈高楼垒在纵横交错的山峰谷底之间。
跃下，便是深不见底的苍色深渊。
林凡闭眸，将整个身心放松，无限的下坠让他恍若置身在脱离世俗约束与世间束缚错乱感中，他真的好想不在意这世间投来的异样目光，与百年和好的李清玥一起，在某个偏僻的小山包拥有幸福美好的生活，不需要耀眼，不需要突出，他们会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，不需要别人来见证，他们就是爱情的见证者。
但...嘶嘶破风的剑突然颤抖，狂暴的灵力裹挟剑身乃至剑柄，从他主人握紧的手中抽离出，将男子无限下坠的身躯接住，直至力与下落感彻底被剑斩断，他才幡然醒悟。
该断了。
他的人生也该重新开始了，就像是一间空档的房舍，或许他该往里面放一些新的家具了。
御剑百米高空，飞跃红尘百态。
他小心翼翼收回了剑，回到了偏僻破烂的院落内。
进门之前，他侧眸，左边是数百坛高高垒起的黑色壁障，障壁足足有几米高，笼罩了一方天地，将满园的冬色关在了院落外，壁障上面贴了红色的纸张，纸张上面皆是用纯黑色的墨迹笔走龙蛇上“酒”字。
嘎吱。
他推开门，进去。
房间内潮湿破烂，一席床榻上除了干草做成的泛黄席子，就只身下一张缝缝补补又几年的被单，被单薄如纸张，宛如一只没有棉花填充的玩偶，泄了气。
他不是没有金钱，一次讨伐令下发的灵石，足以供他在平凡的人间快活逍遥几年，可他依旧不肯将狭小的房屋换成城镇中心的宅邸，睡成了垃圾一样的床榻不愿意换作柔软温暖的床板，他享受这过程，一副垂垂老矣，无人问津的落魄模样，在被名为酒精的麻痹下，找不到未来的方向，他将凡人珍惜的时间，当做挥金如土的筹码，大肆地加在一败涂地的赌注上，他不怕输，也不怕倾家荡产。
因为这是他唯一豪横的资本，事实证明，烂过回头，才不过侃侃十年。
他憎恨，憎恨这世间百态不公平，偏心给予他的寿命为何接近永恒，他究竟还需要看遍多少生离死别，旁观多少王朝更替，才能寻到他的一片安宁，安宁之下...只有不甘与死寂。
他卸下心房，垮下身子。
瘫坐在床榻上，摇摇欲坠的床榻，在他的重量加持下，发出了苦叫连天的哀嚎，吱吱呀呀，咯咯作响。
林凡闭眸，将整张手都覆于面庞上，鼻息还带着奢靡的酒味儿，落在了几乎零距离的手掌上，又被他吸入鼻腔中，往返数次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深呼吸，粘在血液里的酒与麻痹好像终于有了打算离开的迹象，新鲜的氧气夹杂着潮湿灌入胸腔中，仿佛是整日行进在烈日当空的沙漠，脚踩在滚烫如火的沙粒，这突如其来下定的决心，更是海市蜃楼中唯一的盛世绿洲。
清澈的一抔冰凉浸润他被酒精泡了十年的心扉，整个人宛如获得新生，又活了过来。
他出门，再一次看向黑色的障壁，摇了摇头，将御剑呼唤出。
数百道银光乍显，没多久，犹如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，酒坛分崩离析，像是雪崩般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，每一个酒坛少了该有的支撑，尽数从壁垒上坍塌，拼图少了一块就不再完整，十年建造的壁障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，他既然跃不过去，不如将它摧毁殆尽，覆水难收。
或许...无法复原的废墟残骸，是他强迫自己作出的选择。
天气晴朗清新，寒冬的日光斜射在街道，路边的枝芽上还留着隔夜露珠，微风柔和凉爽的轻拂着，天空蓝得澄清，蓝得透明。
他久违，上了街。
清晨的街道上便已经是熙熙攘攘，贩卖早点的小贩吆喝不断，店铺间的竞争与较量早在一大清晨就不知不觉拉开了帷幕，早起的鸟儿有虫吃。
“哎，这位公子。”
林凡被叫住，即便是百年的蹉跎岁月，可青葱容貌依旧，眼前的小贩乍看下便已经上了一定岁数，可他若是称呼林凡一声爷爷，也是应当。
“怎么了吗，大爷。”
“我看你面色踌躇，想来是有什么烦心事？”
“嗯？”
“这样，不如你来一份我买的早餐，我给你指条明路。”
“明路？”
“公子如何？”
“这买卖可不亏哦。”
林凡笑意藏不住眼底，区区凡人，妄图替仙指明人生大道，不过是井底之蛙，不识好歹。
可....
“多少钱？”
“三文钱，公子。”
林凡接过早点，热和滚烫的豆浆与包子温暖了宿醉一宿的傻瓜。
“说说吧，明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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